信息无障碍，我们能为视障人士做什么？

The Unbounded Information Flow:What Have We Done for the Visually Impaired?

黄希彤  腾讯公司社交平台部前台技术总监、腾讯志愿者

                            温  和   腾讯公司云平台设计中心设计师、腾讯志愿者

                            余俊缘  腾讯互联网与社会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2014年10月20日，一篇名为《互联网信息无障碍，我们重视了吗？我们还能做什么？》的帖子入选“今日热问”（腾讯公司员工内部平台上的一个栏目），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不小的关注。究竟什么是信息无障碍？其发展情况如何？腾讯为视障人士做了什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也许本文能提供有益的参考。

一、定义：什么是信息无障碍？

根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及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我国残疾人口逾8500万，其中视力残疾1263万人，约占全世界盲人总数的20%。到目前我国已有1300万的视障群体，也就是说平均110人中就有1人存在视力障碍。相较以往，在互联网时代他们获取信息更为不易。因为互联网上的信息大多以视觉方式呈现，比如网页布局、视频等。正常人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原本简明智能的世界变得不可操控。

为了帮助视障人士克服视力障碍，满足他们获取互联网信息的需求，“读屏软件”应运而生。国内主流的读屏软件根据客户端的不同，主要分为两类：PC端有争渡、永德、NVDA等；移动端有ViceOver、TalkBack等。读屏软件能把屏幕上的内容转换成语音，视障人士只需点击键盘按键，滑动手指或双击屏幕就能获取相关的信息。以PC端为例，视障人士通过键盘上的Tab键或光标键将焦点移动到可以聚焦的元素上，读屏软件就会读出相应的内容。一般盲人第一次接触一个软件的时候，会一直按Tab键进行切换，直到回到最初的位置。他们通过位置信息来了解软件的功能。

现在读屏软件的功能已经比较成熟，但有些问题是读屏软件无法解决的。例如，代码书写不规范会导致读屏软件读不出信息或读出错误信息，影响盲人的判断；不注重焦点管理，导致的焦点顺序混乱（与盲人切换焦点的习惯不符，正序与反序切换时焦点的落点不一）、焦点迷失（onblur事件，页内跳转等）、焦点争夺（强行弹出新窗口等）等会降低盲人的操作效率，甚至无法操作。这就导致了信息障碍问题。

中国互联网协会将信息无障碍定义为任何人（无论是健全人还是残疾人，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平等地、方便地、无障碍地获取信息、利用信息。互联网信息无障碍简单说就是让视障者在内残障人士能够通过辅助技术，如读屏软件等自由平等地使用互联网。

互联网为很多人打开了认识世界的另一扇门，对视障人士而言也是如此，他们对互联网信息的渴望不亚于健全人，甚至更为迫切。互联网对他们而言，不仅是丰富生活的方式，更是融入社会的重要渠道。但是，在互联网普及的过程中，关注信息无障碍水平的人并不多，网站和软件的设计、开发、运营更多地着眼于有一定计算机操作基础且身心正常的用户，并且无障碍水平的高低并不是评价网站和软件优劣的重要标准，所以信息无障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未受到足够的重视。随着视障人士群体的扩大及他们对互联网信息日益迫切的需求，越来越多的企业和个人开始关注信息无障碍建设。在欧美等国家，信息无障碍的技术标准已经成为互联网公司必须要考虑的规范。

二、现状：标准、法规与产业推进

1997年2月，万维网联盟(W3C)为了成立WAI（Web Accessibility initiative），制定了一系列的关于网络无障碍的标准、规范、检测表等，并在全球范围推动无障碍网络运动。自此，信息无障碍在各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发展。

1.国外现状

在主要互联网组织和企业的大力推动下，以美国为代表的一些国家走在了信息无障碍建设的前列。

1.1.技术标准与法律法规

目前开展信息无障碍研究的国际标准组织有国际互联网联盟（W3C）、国际电信联盟（ITU）、国际标准组织/国际电工委员会（ISO/IEC）、欧洲电信标准协会(ETSI)等。W3C WAI在网站无障碍、用户代理无障碍、编辑工具无障碍等方面推出了系列标准，如《Web内容无障碍指南》（Web Content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WCAG2.0）网页无障碍标准。国际电信联盟（ITU）ITU-T 的 16 工作组提出并制定了针对老年人和残疾人的通信无障碍指南标准 F.790，制定了有关文本电话、文本会话、基于手语和唇读的视频通信方面的一系列信息无障碍标准。国际标准组织/国际电工委员会（ISO/IEC）国际标准组织/国际电工委员会（ISO/IEC）联合技术以用户需求为工作目标，了解信息无障碍相关的用户需求，吸引应用领域的用户参加，并且收集并公布所有已知的标准工作成果。欧洲电信联盟（ETSI）设立了 TC HF（Human Factors）人机因素技术委员会，主要开展电信设备及业务在人机接口方面的标准规范的研究，同时包括人的特殊需求分析等，制定了系列无障碍标准。

W3C WAI推出的各项信息无障碍标准、规范和技术虽不具有强制性，但却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影响了各国及各组织相关标准，甚至法律法规的制定，其中美国和英国最具代表性。

美国的技术标准主要采用W3C规范，并于2006年修订《残疾人康复法案》第508节，要求网站的服务应满足由美国无障碍委员会制定的信息无障碍标准，要求从事商业活动的网站必须和一般的商业机构一样遵守美国残疾人法中有关无障碍设施的规定。英国残疾人权利委员会（DRC）与英国标准协会（BIS）以W3C的WCAG标准为参照，结合英国残疾人权利委员会的意见，制定了网页无障碍规范，涵盖了网站无障碍开发的各个方面，如自动测试工具、代码验证方法及保障残障用户参与设计等。同时，2002年在《残障人士差别禁止法》的基础上颁布了《商品、设备、服务无障碍的权利：实施纲要》。

1.2.互联网组织及企业的推进

IBM、Microsoft等企业引领了信息无障碍建设。IBM公司不仅参与国际无障碍标准的制定，而且专设IBM全球信息无障碍中心（IBM Human Ability & Accessibility Center），同时还研发无障碍技术，如IBM EWB（Easy Web Browsing）技术向初学者或弱视人士提供友好的网页界面，可放大字体，朗读网页内容，通过改变字体和背景色等方式对网页进行优化。近年来，IBM公司开发的无障碍社交商务平台(IBM Connections) 、无障碍电影技术、IBM Ability Lab虚拟世界残疾人专用用户界面等，为视障人士的工作、生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Microsoft公司在网站上开辟无障碍栏目，在大众化产品上增加无障碍技术性能，并预留应用接口API支持无障碍技术，同时专门为残障人士开发无障碍产品。

移动互联网新贵Apple和Google也在信息无障碍方面取得一些重要成果。Apple公司的VoiceOver是专门针对视障人士开发，用于苹果设备上的语音辅助工具。Google也开发了一系列的辅助软件，如TalkBack为视障碍用户提供实时语言反馈，让他们与Android设备进行有效互动；WalkyTalky是免持导航软件，可以告诉盲人当前地理位置等等。

2.国内发展现状

我国信息无障碍构建起步较晚，从2003年“大连通信残疾人信息无障碍论坛”开始才进入公众视野。但是随着视障者、老年人等特殊群体中网民人数的不断上升，信息无障碍问题日益受到政府和社会各界的重视。

2.1.技术标准及法律法规

我国信息无障碍技术标准主要借鉴了美国508法案、WCAG 1.0 和WCAG 2.0 等相关标准。2008年，信息产业部发布《信息无障碍-身体技能差异人群-网站设计无障碍技术要求》（YD/T 1761-2008），对网站内容的可感知性、可理解性，接口组件的可操作性进行了规定。随着信息无障碍发展的进一步深入，2012年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了新的《网站设计无障碍技术要求》（YD/T 1761-2012），替换了之前的YD/T 1761-2008。现行的技术标准还有《信息无障碍呼叫中心服务系统技术要求》（YD/T 2097-2010）、《信息无障碍语音上网技术要求》（YD/T 2098-2010)、《信息无障碍公众场所内听力障碍人群辅助系统技术要求》(YD/T 2099-2010)、《网站设计无障碍评级测试方法》（YD/T 1822-2012）等。其中，YD/T 2098-2010标准提供的技术规范使信息障碍人群可以通过语音控制的方式访问互联网。

2012年颁布的《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是我国在该领域的主要法规，其中规定国家鼓励、支持采用无障碍通用设计的技术和产品，推进残疾人专用的无障碍技术和产品的开发、应用和推广。

2.2.政府支持及NGO促进

2004年到2014年，由中国残疾联合会、工业和信息化部、中国互联网协会等组织的中国信息无障碍论坛成功举办十届，为网络无障碍环境的构建营造了良好氛围。根据《2013年中国残疾人事业发展统计公报》，全国33个省级残联、277个地市级残联和1307个县级残联开通网站，并首次将网站无障碍纳入中国政府网站绩效评估范围，对117家部委和省政府等网站开展无障碍专项评估。

除了政府的支持，深圳市信息无障碍研究会也对国内信息无障碍发展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深圳市信息无障碍研究会是国内第一个只专注“信息无障碍”的NGO，其协助工业和信息化部起草了08年和12年的技术标准，参与编制《深圳市信息无障碍建设规划》，并组织了中国第一个盲人测试团队，现在担任中国信息无障碍产品联盟常任秘书单位。

2.3.互联网组织及企业的推进

W3C中国对信息无障碍相关的标准的推动非常重视。W3C中国与腾讯、华为等国内企业和科研院所开展深入合作，有效促进一系列新兴Web标准在国内的推广、普及和应用。2014年10月23日，W3C中国完成了WCAG2.0中文版的翻译和发布。W3C中国下设信息无障碍社区组，由腾讯公司黄希彤发起并担任chair，社区着重技术交流与讨论。

目前，国内重视信息无障碍并进行具体技术实践的企业主要有：IBM（中国）、腾讯、阿里巴巴、搜狗、百度等，这些企业在各自的产品线上大力发展信息无障碍技术。2013年，腾讯倡导发起“中国信息无障碍产品联盟”，其主要工作包括与工信部电信研究院、中国互联网协会等合作推动宏观政策的发展，提供专业的信息无障碍测试、咨询、优化服务，参与行业标准制定及升级，开展倡导性活动等，对我国信息无障碍建设起到关键性作用。

三、腾讯：无障碍发展三部曲

我国无障碍建设开始的时期，碰巧也是腾讯快速发展，不断拓宽产品范围的时期。腾讯公司坚守用户价值，从产品、服务、行业生态等各个方面大力推动信息无障碍的发展，努力为全体网民提供无差别的“一站式在线生活服务”。

1.实现产品无障碍，提升视障用户的互联网体验

2009年视障人士能使用的国内互联网产品还很少。一次偶然的机会腾讯公司员工黄希彤发现了这个情况，之后他开始在公司推动QQ邮箱的无障碍改造。从hummer版本开始，QQ采用了新的无障碍实现形式，主动和永德、阳光等国内流行读屏软件开展长期合作，通过提供拦截函数和API的方式实现无障碍。同时，安全中心在验证码问题上取得重大突破，创新性地提出了QQ号白名单免验证方案，巧妙地解决了验证码不能提供等价文字替代方案的问题，简化了视障人士的操作流程。

之后，QQ邮箱、QQ空间分别推出盲人专用版，通过完善焦点管理及代码书写对基础版本进行无障碍改造，使之与读屏软件适配并在此基础上完善体验效果。2010年，腾讯公司发起“网明行动”，朋友网、腾讯微博、QQ音乐也积极开展无障碍化改造，得到了残障群体的广泛好评。2011年年初，QQ空间推出QQ农场读屏版，给盲人朋友送出一份特别的新年礼物。同年，在深圳公益项目交流展示会举办之际，腾讯公司发布《网明宣言》，反映了视障人士接入互联网的现状和困难，呼吁行业内更多的企业加入到网络产品“无障碍化”的行动中来。

2012年6月26日，“腾讯无障碍产品同盟会”成立。同盟会以产品为单位自愿加入，倡议在产品设计上，遵循一系列无障碍规范，满足无障碍体验；在产品开发上，为无障碍设备接入提供便利，让盲人能用得起来；在研发流程上，确保出场产品经过无障碍检验，实现无障碍承诺。为了快速大面积的推动互联网无障碍化进程，腾讯无障碍团队的技术骨干发起了“互联网通用无障碍解决方案”项目，通过一个客户端脚本智能分析提炼出当前界面的一些主要功能，并预留出一定的用户配置接口，当用户在浏览器端引用这个脚本后，进行简单配置就可以使页面无障碍化。经过不断摸索，“page-access-helper”（网页无障碍助手）发布。这个智能优化方案，可以帮助志愿者快速对已有的网站进行无障碍化改造。同时，腾讯志愿者无障碍分会还在公司内部开展“Action in Dark”等模拟盲人的互联网体验活动，让公司员工真切地感受残障用户的体验，了解产品无障碍化的重要性。

2013年8月，腾讯新闻改版，在信息无障碍方面首次将W3C WAI-ARIA规范中的landmark进行商用尝试，为日后推广技术打下基础。此外，2013年年底，由温和开发的《网站无障碍基础》课程通过公司专业通道与腾讯学院的双重检验面世，到目前为止已开课五次，参与学员达100多人。

腾讯的无障碍进程不仅局限于单款产品的完善，还将网明行动渗透到整体产品设计和服务中，全方位关注特殊群体的互联网需求，开创全新的互联网“责任关怀”模式。到目前为止，公司已经有20多个产品加入公司无障碍产品同盟， QQ、QQ空间、QQ邮箱、腾讯网、腾讯微博和QQ输入法等产品有明显改善并且获得广泛的赞誉。为了更好地指导信息无障碍落实到公司产品中，今年10月腾讯公司委托工业和信息化部电信传输研究所进行起草《互联网公司将“信息无障碍”融入产品开发和维护流程的指南》和《移动端互联网产品的信息无障碍技术标准》两个标准，不仅在公司内部规范产品的无障碍化，更有望弥补国内国际标准空白。

2.鼓励视障人士编程，开拓就业新途径

除了不断推动信息无障碍技术的发展，腾讯还致力于提高视障人士电脑应用水平，增强视障人士的创新和参与能力，拓宽其在计算机领域就业的途径。

2011年12月2日至3日，“腾讯公益杯第二届全国盲人计算机技能大赛”决赛在北京举行。来自全国24个省、市的30名选手通过选拔进入决赛，腾讯鼓励和帮助视障人士更好地使用电脑，更鼓励有爱好的视障学生参与编程。

2014年1月，为更好地推动产品的无障碍化，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通过资助、引入技术和流程支持、引入产品接入测试等全方位的帮扶方式，协助专业的信息无障碍NGO招募并建设“视障信息无障碍工程师”团队，为国内的IT产品提供专业的信息无障碍测试服务。最终，三名视障者成功入选，他们虽目不能视，却能“听”软件写测评。现在“视障信息无障碍工程师”团队已由原来的三名成员扩充到四名。国庆假期前，“视障信息无障碍工程师”团队完成了“微信 Android 6.0 版本”的信息无障碍测试，并为微信团队提供专业的信息无障碍咨询服务。目前，团队正在同时开展“电脑管家10版本”和“手机QQ空间 Android 4.9.6 版本”的信息无障碍测试，还会在近期为“手机QQ邮箱”做信息无障碍测试。

通过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和腾讯信息无障碍同盟的帮助，他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工作机会，并且可以亲自推动腾讯产品的信息无障碍优化，让数字科技惠及更多的视障者。盲人工程师测试团队不仅让腾讯公司及时获得视障人士的第一手产品体验反馈，同时也探索出一条视障人士就业的新渠道。

3.促进行业协作，共同营造无障碍互联网环境

要想为视障同胞营造一个无障碍的互联网环境，仅靠一家企业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腾讯公司在完善自身产品无障碍化的同时，不断加强与同行业的交流协作，共同推进国内互联网的无障碍进程。

W3C是Web技术领域最具权威和影响力的国际中立性技术标准机构之一。腾讯公司2012年加入W3C组织并于2013年年初与W3C达成战略合关系。2013年9月25日，Chinese Web Accessibility Community Group(CNWA)正式成立，这是W3C在中国的第一个Community Group。今年年初，W3C信息无障碍负责人Judy邀请腾讯公司为即将成为推荐标准的WAI-ARIA提供一篇推荐书，这也标志着腾讯公司在推动W3C标准方面迈出新的一步。

W3C年度技术大会及顾问委员会会议（TPAC）是Web标准业界最为重要的年度技术盛会。腾讯于2013年11月成功牵线TPAC首次登陆中国。为了聚合行业力量，推动整个互联网行业向障碍人士敞开怀抱，在TPAC2013会议期间，腾讯联合阿里巴巴、百度、微软(中国)、W3C等公司共同发起，在深圳正式成立“中国信息无障碍产品联盟”。该联盟是中国第一个由国内外互联网公司和NGO共同倡导发起的组织，致力于推进中国互联网产品的信息无障碍化，力争让每个人都能够使用其基本功能。有分析人士认为，“此举开启了中国的互联网企业用技术力量来参与社会公益、完成社会责任的公益新模式，既是一次技术尝试，也是公益事业的一个新方向”。这一年，也被视为互联网公益在无障碍领域新的纪元。

四、结语

“我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未来？一个1300万视障者与我们同样享受现代文明的美好未来，还是一个我们享受着互联网带来的美好生活，而1300万视障者却与世隔绝的可怕未来？”深圳市信息无障碍研究会秘书长梁振宇先生提出的这个问题发人深省。

信息无障碍建设任重而道远，作为中国最大的互联网综合服务提供商，腾讯除了建立公益慈善基金会打造外在公益平台之外，还尝试让整体产品链本身渗透人文关怀，尽力实现网站及各项产品的无障碍化，让视障者也能共享互联网精彩生活。今后，腾讯将携手中国信息无障碍产品联盟中的其他企业，形成一股自下而上的力量，进一步推动中国的信息无障碍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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