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云031

作者: 2014-08-12
有限与无限的游戏——一个哲学家眼中的竞技世界

推荐人:方军   现代移动数码 CTO

 

推荐语:

很自然地被《有限与无限的游戏》所吸引,身为哲学家的詹姆斯·卡斯用“有限游戏”与“无限游戏”来分析世间万物:“世上至少有两种游戏。一种可称为有限游戏,另一种称为无限游戏。有限游戏以取胜为目的,而无限游戏以延续游戏为目的。”

 

在了解了他对两者的区分、对传奇性(Dramatic)和剧本性(Theatrical)的区分、对名字和头衔的区分,我的反应(估计也是很多人的反应)是,应该坚持他所说的开放性,把重心放在无限游戏上。书中的最后一句是,“世上有且只有一种无限游戏”,那就是我们的人生。

 

但这种看法未免肤浅,我很快这么觉得。这种看法无疑将一本哲学书变成一本指南书,更糟的是,这违背了作者所推崇的开放性。

 

再次读到最后一章,我又接触到了开放性:“神话激发解释,但不接受任何解释。”一种文化的活力,不取决于这些思想家发现知识新大陆的频率,而取决于他们启程寻找它们的频率。

 

该书由101个短章节组成,这里请《腾云》编辑摘选4个短章节推荐给各位,分别涉及到“社会 vs. 文化”、“机器 vs. 花园”这两组对比。在讨论文化时,作者提出了视界(Horizon)的概念,他写道:“视界为在它之外的世界开启了门径。”“生活在视界中的人从来不是安于某处,而是永远在路上。”

 

机器与花园的对比,我们很多人都有感触,我们被“(信息)机器”包围,而渴望花园。“所有的文化都有其花园形式:通过以他人自身的方式对其自发性的鼓励、对本源的尊敬,以及拒绝将本源转变为资源。”

 

“一个花园、一个家庭、一间教室——任何人类聚集的场所——都会提供无穷无尽的多样性,可供观察,每一种变化都犹如一支射出的箭,指向更多变化……它们传奇般地敞开自己,面向一个崭新的未来。”网络会将我们带向什么样的未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借用作者的几句话组合一下:我们在旅程中,而且我们“为了惊奇,什么都敢尝试”,这是有趣的地方。

 

 

 

文章内容

有限与无限的游戏——一个哲学家眼中的竞技世界

/ 詹姆斯·卡斯 译 / 马小悟 余倩

 

世上至少有两种游戏。一种可称为有限游戏,另一种称为无限游戏。有限游戏以取胜为目的,而无限游戏以延续游戏为目的。有限游戏受外部界定,而无限游戏受内部设定。无限游戏的过程中可以出现有限游戏,但无限游戏无法在有限游戏中进行。有限游戏无论输赢,在无限游戏参与者眼中都只是游戏过程中的瞬间。

 

有限游戏参与者在界限内游戏;无限游戏参与者与界限游戏。有限游戏旨在达成一个结果,由于它的角色已经写好,并且是在为观众表演,因此我们应该把有限游戏看作演戏似的。虽然剧本和情节似乎并非事先写好,但我们总能回首成功路,发现胜利者显然知道如何行动以及说些什么。

 

无限游戏参与者会避开任何结果,对未来保持开放,令所有剧本作废,我们应该称无限游戏为传奇性的。

 

社会与文化

 

文化则是无限的游戏。文化无边界,在一个文化中,所有人都能成为参与者,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因为一个社会精心保持着时间边界,所以它将自己的过去理解为一种宿命,或天命。也就是说,它的历史轨道有明确的起点(某个社会的创立者总是特别得到纪念),以及明确的终点。(它的成功性质重复体现在比如“各尽所能,按劳分配”这样的官方口号中。)

 

因为文化没有时间边界,所以文化并不将它的过去理解为宿命,而是视为历史,也即一种已经开始但永远指向无穷开放性的叙事。文化是人类的视野,拒绝使自己免于惊讶。生活在这样有力量的图景中,它们便避开权力,喜悦地做着各种拓展边界的游戏。

 

社会是权力的展示。它是剧本性的,拥有既定的剧本,对剧本的偏离,马上会很明显地被看出来。偏离常轨是反社会的,因此被社会通过各种制裁所禁止。越轨之所以被禁止,原因很简单。如果社会成员不遵守社会固有规则,那么规则的数量将会变化,其中一些规则会被彻底抛弃,这将意味着过去的获胜者不再能够保证获得对自己头衔的仪式性认可,从而失去权力——就像是俄国革命之后的俄国王公。

 

保证许多游戏的规则不被篡改,是社会的一项重要功能。像学术评审、贸易和职业的许可、宗教职务授任、国会对官员任命的通过和政治领袖的就职,这些流程都是社会对某些人在特定的有限游戏中进行竞争所做的批准。

 

然而,越轨却是文化的本质。谁要是仅仅跟随剧本亦步亦趋,重复过去,那么就是文化上的赤贫者。

 

越轨的性质各有不同,不是所有对过去的偏离都具有文化上的意义。切断与过去的联系,导致对过去的遗忘,这些做法在文化上毫无价值。给传统带来新的思维方式,使我们对一度熟悉的事物生出陌生感,对我们所拥有的一切进行再审视,这样做才是有意义的。

 

文化偏离不是将我们带回过往,而是将开始于过去并尚未结束的东西继续下去。而另一方面,社会习俗要求在未来完全地重复过往。社会对于不朽这件事情念念不忘,而文化与不可知的各种可能性的欢笑琴瑟和鸣。社会是抽象的,文化是具体的。

 

有限的游戏能够反复玩无数次。诚然,游戏的获胜者总是在某一时间的特定游戏中获胜的,但是他们获得的头衔的有效性有赖于此游戏的重复进行。我们纪念早期的伟大橄榄球队运动员,但若橄榄球消失,不出十年,我们恐怕就记不起他们了。

 

正如我们所见的,因为无限的游戏不能有终点,所以它也无法重复。不可重复性是所有文化的典型特征。莫扎特的第四十一号交响曲不可能再创作一次,伦勃朗的自画像也不可能画两次。社会将这些作品保存起来,认为它们是那些在各自游戏中获胜者的战果。然而,文化并不将这些作品视作奋斗的产物,而认为是奋斗过程中的瞬间——文化即奋斗本身。文化传承着莫扎特和伦勃朗对文化的传承,而二人对文化的传承,是通过自己的工作:对他们所接受的传统进行的原创性或改编性塑造。他们的工作是如此原创,以至于其他人无从复制,但是呼唤着其他人原创式的回应。

 

正如无限的游戏有其规则,文化则有自己的传统。无限游戏中的规则能够自由达成或自由更改,文化传统也会被改造,并在改造中发生变化。

 

准确地说,文化并不是拥有一个传统,它本身就是传统。

 

由于文化自身是一种创造,所以它的所有参与者都是创造者——发明家、制造家、艺术家、说书人和神话作家。不过,他们不是现实的创造者,而是可能性的创造者。文化的创造力本身不产生具体成果,也没有终点。它不产生艺术作品、手工艺品和产品。创造力是在他人中不断使它自己诞生的一种连续性。“艺术家并不是创造艺术对象,而是通过艺术对象来进行创造。”

 

因此,除非在旁观者中产生创造力,否则艺术不成为艺术。拥有艺术对象者,并不等于拥有艺术。

 

因为文化不是终结性的,而是不断生成的,所以它不包含固定数量的可接受行动。拥有特定技术或者展现艺术技能,并不等于就是艺术家。艺术并不为其表达者设定剧本角色。正因为没有剧本角色,所以它才是艺术。艺术创作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实际上也只能在任何地方找到它。人必须被它所惊讶。它是不能被寻找的。我们并不观察艺术家做了些什么,而是看人们做了些什么,然后在其中发现艺术创作。

 

艺术家是不能被训练出来的。获得某些技能或技艺,并不能使人成为一名艺术家,虽然在艺术活动中,我们会使用各种技能或技艺。在时刻准备惊讶的那些人身上,都可以发现创造性。这样的人并不能通过上学而成为一名艺术家,而是只能作为一名艺术家去上学。

 

因此,诗人不“融入”社会,并不是因为社会拒他们于千里之外,而是因为他们严肃对待他们身处的“社会”。他们公开将它的各种角色看作是剧本性的,将其风格视为舞台姿势,其衣着为戏服,其规则为传统的,其危机是被安排的,其冲突是被表演的,而其形而上学是意识形态化的。

 

将社会视为文化的一种,并不等同于要推翻甚或改变社会,而只是去消除它感知的必要性。无限游戏的参与者有他们的规则,他们只是不忘记这一点:规则是对一致同意的一种表达,并不是对一致同意的要求。

 

因此,文化不是失序。无限游戏的参与者从不将他们的文化理解为他们各自选择之物的大杂烩组合,而是理解为他们彼此选择的一致性。要是迟迟不决定拥有一个一致选择,那便不会有一致性,因此所有文化一致性总是处于不断修改之中。当文艺复兴开始之时,便是它变化之际。实际上,文艺复兴并非脱离其变化的独立存在,它自身便是某种持续而恰如其分的演变。

 

因此我们可以说,社会由其边界来定义,而文化则由其视界(Horizon)来定义。

 

边界是一种对抗现象。它是敌对力量的相遇地点。没有对抗,便没有边界。人们不可能越过边界而不受阻挡。

 

这就是为什么爱国主义——指的是意欲通过增强一个社会的权力来保护社会中的权力——在本质上是好战的。由于没有社会就没有奖励,没有敌人就没有社会,在我们能够需要从爱国者那里得到保护之前,爱国者首先必须创造出敌人来。只有在边界明确、充满敌意和危险的地方,爱国主义才繁盛不息。因此,爱国主义的精神是与军事或其他国际冲突形式典型地联系在一起的。

 

因为爱国主义就是意欲将所有其他有限的游戏控制在它的内部,也即将所有视界困在边界里,所以它在本质上是邪恶的。

 

视界是视线(Vision)造成的,并不能被凝视。它只是一个点,越过这个点,

我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视界本身一无所有,虽然它限制了视线,但视界为在它

之外的世界开启了门径。更确切地说,限制视线的是该视线的不完整性而已。

 

人们永远不能达到视界之处。它不是一条线,它没有地点,它不划地自立,它的所在永远相对于视域。向视界的前进,只会产生新的视界。因此,人们永远不能接近他们的视界,虽然有的人视线比较狭窄,视界也相应较近。

 

由于视界随我们而动,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安处于相对于视线的某个地方。我们只能通过背离视界,通过以一种相反的视域取代原视域,通过宣布我们所站立之处为无时间性的——神圣的宗教、圣地、真理或一系列不可侵犯的命令,而安处于某个地方。安处于某个地方,就是将时间、空间和数量都绝对化。

 

无限游戏参与者的每一步都是朝向视界的进发,有限游戏的参与者的每一步都是在边界之内的。因此,无限游戏的每一个瞬间都提供了一个新的视域和一系列新的可能性。像所有天才的文化现象一样,文艺复兴并不是旨在发展一种或另一种视域,它孜孜以求的是找到视域,并生发出更多视域。

 

生活在视界中的人从来不是安处于某处,而是永远在路上。

 

机器与花园

 

如果说人对自然的冷漠导致了机器的阐释,那么自然本身的冷漠则产生了花园。所有的文化都有其花园形式:通过以他人自身的方式对其自发性的鼓励、对本源的尊敬,以及拒绝将本源转变成资源。

 

园丁不屠杀动物,他们不杀生。水果、种子、蔬菜、坚果、谷物、青草、根蒂、香草、浆果——当它们长成熟时,都被收获在一起,促进了花园生命力的增强及延续。收割行为尊重本源,使本源免于被利用,使其成为本来之所是。

 

动物不能被收割。它们长大,但并不“成熟”。它们被屠宰,并不是在它们完成了其生命周期之后,而是在其生命的顶峰时。有限的园丁将农业转变为商业:通过机器生产动物(或者说肉产品)。畜牧业是一门科学,一种控制生长的方法,它设定的前提是动物属于我们人类。它们的本源成为我们的资源。

 

机器是要在不改变操作者的情况下进行改变式的工作,而花园则改变它的劳动者。人们学习如何驾驶车辆,人们学会像车一样驾驶,人们变成一名园丁却不是这样。

 

花园不是结果导向的。一次成功的收割并不是花园存在的终结,而是它的一个阶段。所有园丁都知道,花园的生命力并不随着一次收割而结束,它只是呈现出另外一副面貌。花园在冬天并不是“死去”,而是静静地等待下一个季节。

 

园丁们歌颂多样化、与众不同以及自发性。他们知道,风格的丰富多彩是有利于生命力焕发的。比如,土壤的有机物越复杂——即变化的来源越多——它就越丰饶。生长促进生长。

 

文化也是一样。你身上的天才会激发我身上的天才。

 

当人们有效地操作一台机器,它便消失了,给结果让路。当人们创造性地打理花园,在收获时节,花园的生命力之源便济济一堂,并且能够周而复始,我们都能共襄盛举。

 

因为花园不因一次收获而结束,也并不为某一确定结果而存在,所以身在花园中的人们并不抵达任何地方。人们并不是将变化带入花园中,而是来到花园里等待变化,也因此准备变化。仅通过生长而对待生长,这是可以做到的。真正的父母不会执着于让自己的孩子根据父母喜好的模式或剧本化的方式去成长,他们孜孜以求的是和孩子们一起成长。

 

正是在花园里,我们才发现什么才是真正的旅行。我们并不到一个花园里去旅行,而是以花园的方式旅行。

 

真正的旅行没有目的地。旅行者并不是去某个地方,而是时刻发现他们就身处另外一个地方。自然并不变化,它没有内部或外部。因此,我们的旅行不可能穿越自然。于是,所有的旅行都是在旅行者自身内部发生的变化,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旅行者永远生活在别处。旅行,即成长。

 

对真正的旅行者来说,旅行并不是为了克服距离,而是为了发现距离。并非是距离使旅行变得必要,而是旅行使距离变得可能。距离并不由物体之间的可计量长度来决定,而是由他们之间的设计差异决定。真正相互分离的,在于差异,在于不相似。“真正的航行并不是用同一双眼睛经历过一百块不一样的土地,而是通过一百双不一样的眼睛看同一块土地。”普鲁斯特如是说。

 

园丁的注意力总是集中在自然的自发性上,因此需要具备看见差异的天赋,要能看到植物生长或者土壤构成中最细微的变化,以及昆虫和蚯蚓的繁殖情况。园丁也会像父母一样,在他们的孩子身上觉察出最细微的变化,或者像老师一样,在他们的学生身上发觉技能的进展以及智慧的火花。一个花园、一个家庭、一间教室——任何人类聚集的场所——都会提供无穷无尽的多样化可供观察,每一种变化都犹如一支射出的箭,指向更多变化。但是这些被观察到的变化并不仅仅剧本式地供真正的园丁寻开心,它们传奇般地敞开自己,面向一个崭新的未来。

 

那些四处寻找差异的人,那些将大地视为本源的人,那些赞美别人身上的天赋的人,那些准备好一切、无所畏惧、只等待惊奇的人,都是园丁那样的人。

节选自《有限与无限的游戏》

电子工业出版社 2013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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